一只深青色的苍鹰飞速掠过林稍，它的眼睛搜寻着，最终落在了荚蒾树下的一个身影上。苍鹰缓缓收起翅，轻盈地划过天空，落在枝头。荚蒾树的枝干上下摇动着，树影婆娑，震落几朵欲坠的荚蒾花。纯白的荚蒾花在树影中明明灭灭，顺着阳光，落在地上。

【资料图】

树下的身影动了动，他轻轻歪过头，想看清到底有什么东西经过了眼前，但他什么也没看请。眼睛上的白翳越来越厚了，他默默感知着。他能看到的东西一天比一天少，而现在眼里只有亮和暗，现在连颜色都很难分辨了。

呼吸稍稍凝滞了几分，他轻轻向后仰去，身体稍稍倚在荚蒾树上，闭上眼睛。

他这算是被抛弃了吗？

真是讨厌这种不被人选择的感觉。

一阵风来，雪白的荚蒾花片片坠落，有一朵落在他手心中，他没有再尝试去看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，手指慢慢收紧，他的背慢慢不再板直如前，肩松下去，像一枝柔弱的菟丝草倚靠在荚蒾树上，几朵荚蒾花就会把他深埋在下面，再也出不来。

苍鹰歪过头，琥珀色的眸子盯住了不远处的小轿。青泥色小轿不急不缓，慢慢靠近。

“欸，姐姐，那棵树下好像有人！”

声音娇俏清亮，风铃一般闯入他的耳中，他很久没有听到这么清脆的声音了。很好听，他想。

“嗯。”这声音淡淡的，不掺杂任何感情，风一吹便过去了。

“付叔，停一下！”布帘窸窣作响，脚步声渐近，很欢快。

“喂？你还好吗？”那个声音靠近，简直就在他耳边一般，连带着阳光都闪亮了几分，让他想睁开眼。

“你……看不见吗？”那声音带上几分犹豫，几分懊悔，几分怜惜。他不禁在心里产生了点笑：这个小姑娘好傻，陌生人有什么好怜惜的呢？这么单纯。

另一个脚步靠近。“姐姐，我们把他带回家吧！”声音低下去，似是不想让他听到，“他的眼睛我们不是可以治好吗？既然遇到了我们，就说明他不应该瞎一辈子。”

“九思。”声音很淡，温文尔雅，却带着不可忽略的拒绝。

“姐姐~”黎九思拽住姐姐的袖子晃着，嘟起嘴向她撒娇。

好可爱。他想。他又有点想笑：自己这样被放弃的人，也会有人愿意把他拾起来吗？她姐姐不愿意，那她会离开的吧。

沉默。

风过林梢，树叶轻晃。

他本应坦然，但心底仍生出酸意，在下坠一般。

“我拿我的生日愿望换！姐姐，你答应我的！”

他愣住，细细咀嚼着几个字，自己居然值一个生日愿望吗？

黎正君瞥了一眼少年有些发愣的表情，脸上带出一丝温柔的笑意，向黎九思微微点头：“卫叔，把他带走吧。”说到“他”时，黎正君微微顿了一下。

“你叫什么？”很欣喜的声音。

“我叫……言温。”

苍鹰展开翅，无声无息地离开。

荚蒾花落。黎正君伸出手，指若柔荑，不急不缓迎上一朵歪歪斜斜掉落的花，纯白的花停在她的指尖，微微颤动。她仰头看向空中无故晃动的荚蒾树枝，良久，缓缓垂下眼眸，勾出一抹极浅的笑意。

这笔买卖只怕是不亏。